作为久居黄土高原之人，对于“打渔”二字的记忆，仅限于儿时挽起裤腿下到暴雨季节城市的排水沟里，看别人捞些被洪水冲下来小鱼小虾而已，遥远又模糊。然而，不久前随同周老师、虎子二位好友前往三门峡水库观摩一次“黄河流鱼”后，却让人对下河捞鱼这件事有了重新的认识，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是回味无穷，鲜明深刻。

此次去三门峡水库看“流鱼”，源于好友虎子的信息，因为他调动工作去三门峡库区管理局的缘故，多次听闻每年黄河调水调沙时在三门峡、平陆一带都会发生流鱼，那时因为缺氧的缘故，黄河里的鱼类会在特定的时间上浮至河面呼吸，相当多的鱼儿会缺氧过度随波逐流而下，形成罕见的流鱼奇观。几年来周边村民都会结竿扎网，蜂拥至河边捞鱼，大者可斩获数十斤的大鱼，其中不乏纯正的黄河大鲤鱼。

三门峡库区距离我市不过40公里，运三高速也就半小时车程，这么近在咫尺的奇事，焉有不看之理？于是在水库放水前夜，我们开上周老师的RAV4，赶到三门峡水库平陆一侧的茅津渡口。

茅津渡曾是黄河中游非常重要的古渡口，在黄河三门峡大桥通车以前，一直担负着晋豫两省的跨河交通任务，是山西向南的重要出口。现在闲置下来，成为周边居民的休闲地，乘凉的、戏水的、买鱼的、洗车的和，好不热闹！

很多车直接倒至水库边清洗，这在古渡口繁忙的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更多的人们饭后坐在河边，是来享受水边的清凉惬意，在干旱的黄土高原，这派水岸风光是十分难得的。

此情此景，爱游泳的周老师岂能放过，立刻换上泳衣下河横渡；在他的鼓动下，俺也下去体验了一把。事后才知道，水库放水后，这一大片水面会急剧缩窄至原来的十分之一，大约就是图中大桥中间一跨的宽度。

而这么凶猛的河面收缩，一般会在放水开始后二十余个小时内完成，平静的黄河三门峡库区会换上一副狰狞的面目，搏险捞鱼的人们，会面临黄河水急退过后留下的淤泥、沙陷坑、溜坡、塌岸，每年都会因此搭上数条人命，官方张贴在河边的布告不断的告诫着风险。

但对于生长在河边的村民来说，黄河连年的调水调沙已经形成规律，每年如期而至的流鱼也是上天难得的恩赐，大家都在默默准备着不远的战斗。

这位船主平时在库区捞些小鱼卖，此刻也在等待落水后的流鱼，不过那么激流的浊水，真担心这么一叶小舟能捞着鱼吗?

当晚在茅津渡游泳玩耍后，我们住下等待落水；因为想早点赶上流鱼，次日一早我们便驱车前往上游十公里的太阳渡，沿河的公路上空因为下雨一片水雾，像河中的起鱼时间一样难以捉摸。

太阳渡的规模没有茅津渡大，但因为位置偏僻距离黄河大桥更远，这里的摆渡船还在运营，虽说每车仅收十元，但简陋柴油机+铁皮船的低成本勉强可以维持。

此时距放水已经过去七八个小时了，但是河面还是非常宽阔。渡口的老师傅在不紧不慢的扎着抄网，碗口粗的桐木竿子既结实又轻便，对于每年的流鱼，人家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而我们从渔具店买来的昂贵抄子就外路的多，拿在手上像个玩具。

放水十二个小时候，渡口老人的孩子穿着橡胶裤、拉着乘鱼用的大桶赶来，看到我们的“玩具”捞具，都在帮忙摆弄。

水开始明显的下退了，滩涂显露出来，众多的田螺急急的往水里赶，我们只半个小时就捡了满满一脸盆。鱼能不能捞上，起码先有收获了！

在这个水退后的浅坑里，俺用虾抄捞起一只福寿螺，鱼呢？

凌晨三点，白天平静的水面终于退至黄河中心线的深槽里，天快亮时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捞鱼的村民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人手一只抄网。

渔民的小船在河中来回撵鱼，据说捞上来的都是大鱼。

茅津渡的水也退下去了，头一天这艘黄色的摆渡船还在水面——

第二天它已经搁浅在退水后的滩涂上。

捞鱼的人们蜂拥在河边，完全不顾脚下的淤泥和陷坑。

这阵势没见过啊~

有些河岸坡度很大，滑落的情况十分危险。

听说半夜三点水刚退入中央河槽时流鱼量最大，白天人们大多是望水兴叹。

男女老少齐上阵，蔚为壮观——也是，我们在人群中遇到一位老者说：这黄河流鱼，古来有之，只不过旧时是因为暴雨洪水形成，现在调水调沙成规律了，大家自己动手，谁捞下就是谁的。

——这不，开始有收获了！这样的大鱼，十斤都挡不住。

早有人在岸上接住，到平地就地开卖！

红尾巴的黄河大鲤鱼最受欢迎，大的十五至二十元一斤，一条鱼过百圆是常事。

鲢鱼价格稍低，被单独挑出来，小鱼只卖三五元一斤。即便是这样，大部分鱼都会被周边闻讯前来的三门峡、运城市、平陆县城的居民买走，很多人不图别的，就冲着这是纯野生的黄河鱼，吃着鲜！而那些辛苦下河的捞鱼人也能收入不菲，据周老师讲，像前面提到的太阳渡口摆渡老人一家，此次流鱼全家七八口人齐动手就捞到数百斤黄河鱼，收入数千元。

更多的人们像赶会一样，到河边观摩这一年一度的盛事。

其实，下河赶时机捞黄河流鱼还是风险很大的——

有些地段浊浪翻滚，看着都怕人。

此次流鱼从凌晨三点开始，捞鱼的人一身泥浆地站在河边，一天下来举着十数斤重的抄子十数小时，艰苦程度可想而知。

在下游一些地段，捞鱼人还冒着被冲入河中的生命危险。

这张拍摄于七月三日20：00时左右

这张同方向照片拍摄于七月五日早，黄河三门峡库区七月四日0：00时开始放水，两张照片可以对比看出水面在二十余小时前后的宽度变化。

这是三号晚周老师和我下河游泳时的茅津渡河面，放水前四小时；

这是七月五日早茅津渡相同区域的水位，放水后不到三十小时。

河岸边退水后深裂的淤泥随时可能溜入河中，岸边捞鱼人面向河流，对于来自身后的危险往往疏于防范，据说这是黄河每年流鱼伤人的主要原因。

尤其是，很多村民是在凌晨两三点就开始下到这险象环生的大河边进行捞鱼作业的，他们中相当一部分还是这黄土高原上的旱鸭子。

对于这些祖辈居住在这黄河边的人们来说，生命固然可贵，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这份自由却是任何人无法剥夺的。在北方很多人并不是十分会做鱼吃鱼的环境下，这样的捞鱼场面堪称壮观。

也许正像古语所说，“渔者乐渔而非鱼也”。这份源自人类本性的生命原动力，会像阳光一样，一直在我们身边照耀下去。

——为更全面的反映黄河流鱼奇观，文中部分图片修改自坐享那份安静、英雄侠义、小雨在线、雅洁五金、花落未央等网友，在此特表谢意。